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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除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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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成璧詫異地擡了擡眉, 凈手換衣後方去前廳面客。

段崇和裴雲英兩人正飲著茶,見傅成璧裊娜而來,俱站起了身。傅成璧上前行禮, 眼睛疑惑地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:“兩位大人怎的這時候過來了?”

段崇手腳有些不經意的慌忙, 將擱在桌上的年貨掂起來,回道:“拜年。”

裴雲英像模像樣地拱手作揖,笑吟吟地說:“傅姑娘過年好呀。”傅成璧瞧著他, 不禁笑起來, 道:“你們這是專程上門來打趣我的?”

裴雲英說:“豈敢?不是聽你抱恙麽,就來看看。”他轉眼瞧見玉壺懷中還抱著胖了一圈的昭昭, 興起眉,一邊靠近一邊說:“傅姑娘啊, 你這貓又肥了。”

傅成璧答:“胖了三斤,一過節就這樣。”

他從玉壺手裏接過貓, 一點都不拘禮地坐下,讓昭昭趴窩在他的大腿上。

昭昭對待六扇門的人很是容忍, 裴雲英五指沒入它頸下的毛發裏來回揉撓,竟也不見它惱,只瞇起眼來靜靜享受著。

“喲, 你這脖子都快跟腰一樣粗了。”裴雲英一邊揉一邊自顧自地跟昭昭說起話來。

一旁一直靜默不言的段崇輕咳了一聲, 正色看向傅成璧, 問:“你、你好些了麽?”

傅成璧說:“沒有大礙的,多謝段大人關心。”

答完,兩人就又沒了話。段崇僵著背, 直挺挺地站了會兒,然後從腰間摸出一只金絲手鐲,遞到傅成璧的面前,道:“這個給你。”

傅成璧的臉倏爾紅了大半,羞赧地問:“大人這是作甚?”

她沒料到段崇竟會如此唐突。難道他們江湖中人都不知男子送女子貼身的物什意味著甚麽嗎?

段崇言行雖然有些滯頓,但神色總一派清正,讓人指不出失禮的地方。他沈聲道:“你不會武功,也不是個練武的料子,之前所遇諸多險事,以後也必不會少……我就請人制了這只金鐲,你帶著,也可作防身之用。”

傅成璧有些好奇,從他的手心中拿起這副金鐲。鐲樣別致,金環對頭的相接處已兩片交疊的小葉子為銜,樣式清秀有餘,壓住了金質的老成。

她握在手中,只覺比素日裏帶的手鐲略重一些,除此外倒沒發現旁的特殊之處。待再細細打量了片刻,擡眸問道:“怎麽防身?關鍵時刻拿它砸人麽?”

段崇:“……”

他將手鐲拿過來,手指叩住一片葉子,輕輕一拉,手腕翻轉將延出的絲線繞在指間。

傅成璧一驚:“金鉸絲?”

上次緝拿展行有功,文宣帝就將金鉸絲賞給了段崇。金鉸絲盤於鐲內,最是輕便不過,只要學一些簡單的擒拿搏鬥的技巧就能用起來,尤其適合傅成璧這等不通武功的人,於是他就請人制了這只鐲子。

段崇說:“等你養好病,我會讓虞君來教你怎麽用。”

傅成璧知道這幾次給他添了不少麻煩,且在生死關頭的無力感著實讓她難受,見段崇有心至此,也不再推辭,落落大方地收下,鄭重同他道了謝。

傅成璧在心中暗暗記下,以後定要還段崇這份恩情才行。

送完鐲子,段崇又不知該同她說甚麽好。他看了一眼裴雲英,卻見他正捏著昭昭的爪子捏得開心,沒有收到他的眼神。段崇只得開口道:“雲英,你不是還有事要跟傅姑娘說麽?”

裴雲英一臉疑惑地擡起頭,手指訝然地指了指自己,“我?我有甚麽……”

段崇沈沈看著他,眉峰一擡。裴雲英這才恍然大悟,他抱著昭昭站起身,語重心長地對傅成璧說:“傅姑娘,的確有一事。”

“大人請說。”

“裴某想著傅姑娘家中也沒甚麽親眷在京,倒是六扇門裏熱鬧,故才跟寄愁拜訪到府上,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去吃個年夜宴?”

段崇將眼睛移到一側,一臉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
傅成璧疑道:“怎麽,你們是都不回家過節的呀?”

裴雲英笑著回答:“幾個兄弟之前都是五湖四海地漂泊,也就到六扇門後,才有了個落腳的地方。裴某說句高攀的話,傅姑娘如今也在六扇門當差,大家都當你是自家人。要是姑娘不嫌棄,除夕夜同去飲酒守歲,豈不樂哉?”

傅成璧笑起來,眼睛彎彎的像是天上的月牙,“好的呀。我跟玉壺多包了好些餃子,正愁不知該怎麽處置呢。只是府上還有些年事要治辦,不如兩位大人先行一步,我隨後便去六扇門。”

段崇點頭:“好。”

兩人辭後就出了武安侯府。段崇牽著馬韁,輕輕撫著鬃毛,臉上不自覺帶著笑。

裴雲英湊過去杵了杵他的胳膊:“寄愁,笑甚麽呢?”

段崇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神情,有些疑惑地說:“我沒笑。”

“……好,沒笑、沒笑。”裴雲英勾起唇來,轉而問道,“怎麽樣,滿不滿意我剛才的表現?”話語間,頗有點邀功的意味。

段崇略想了一瞬,沈定道:“傅姑娘肯定看出來了。”

裴雲英卻不以為意,“看出來就看出來唄。正想讓她知道,請她去年夜宴是你的心意,這豈不更美?”

“你別多想,我對她並非有甚麽心意。”段崇正色,聲音浩然,鄭重其事地解釋道,“只是因為現在疏遠侯府的人甚多,她一人在京難免寒心。我們同在六扇門當差,如若坐視不理,是有違江湖道義。”

“行行行。”裴雲英為他的說辭而折服,實在無言以對。

這種大義凜然的大道理教段崇一說,令人只有深信不疑的份兒,仿佛他心中就是這樣想的,也的確這樣做了出來。

傅成璧這廂安排好府中事務,就與玉壺乘了馬車同到六扇門去。

馬車愈近,便愈能聽見門中傳出接連不斷的爆竹聲,下車時又見頭頂上綻開朵朵煙花,聲如雷鳴,直沖雲霄,震得人心都在微微顫抖。

傅成璧一來,繞過浮雕麒麟圖的石屏,見庭院串起紅燈籠,如若火龍,而下分列兩排十八般兵器。七八人正圍看兩人比試刀劍,每逢兵刃相接的拆招之處,就有一陣熱烈的喝彩。

他們見了傅成璧,臉上笑意大盛,忙招呼著說:“傅姑娘到啦,來來來,正有比試可看呢!”

楊世忠聽見聲音就走過來,咄了他一聲,轉而對她笑道:“別聽他們的,刀劍無眼,可別傷著。快到屋裏來坐。”

另有人玉壺還抱來了昭昭,忙上前討好道:“玉壺姑娘,手酸不酸?要不我幫你抱會兒?”

玉壺教這事絆住腳,而傅成璧則先隨楊世忠進了正堂。

正堂中大開兩張圓桌,男女對座,中間只簡簡單單設一繡屏作遮,佳肴、酒漿逐一陳列。

男子席間觥籌交舉,踩著板凳行酒令的有,搖骰子拼海量的也有,或吟詩、或嘯歌,形狀隨意,卻也不至於失禮,比之常人倒多出一股爽利的落拓不羈。

傅成璧落座,身邊在座之人大多是平日裏多見的姑娘,倒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拘束不安。

女信鷹今日皆脫了英挺的官服,青衫紅袖,弄粉調朱,同坐在一起,言笑晏晏,也與尋常姑娘家無甚分別。傅成璧席間聽她們講講江湖故事,她們也會問傅成璧關於官家的事,幾個人說起話來一時也融洽得很。

這樣的宴會是傅成璧不曾遇過的,從前在宮宴上無數只眼睛都在盯著她,皇後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再小心、謹慎又謹慎。直至今日,她才曉得世上真有人可以不拘泥於禮法,活得這般瀟灑恣意。

傅成璧一時興濃,便多飲了些甜酒。

她不比其他女子海量,很快臉就微微燙起來,混轉片刻,只覺眼前酒杯晃動,仿佛下一刻就要傾灑出來。她曉得自己是有些微醉了,扶著桌子起身,只言到外面走一走醒醒酒。

她腳下如同踩著輕浮的棉花,寒冽的風撲面而來,才恢覆些許清醒,擡眸見庭院中還在有人比試。

皎寒的月光透過梢頭灑下來,段崇就在婆娑樹影下半倚著,手中拎著個酒壺,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比武的形勢。

傅成璧看見他,靜悄悄地靠近過去,先行喚了一聲,“段大人。”

段崇輕擡起眉,移過眼睛看向她。

目光觸及的時刻,傅成璧不禁心下漏了一拍。只道他這雙眼睛全神貫註地註視著甚麽的時候,如若萬載星辰落入眼眸,深邃似包羅萬象。

段崇頷首,“傅姑娘。”

傅成璧站到他的身側,將手背到身後去,玉指緊緊交攏起來。她垂下首,試圖掩住微紅的臉頰,俏聲道:“謝謝你呀。”

“謝甚麽?”段崇問。

傅成璧放輕了聲音,“能到這裏來,我很開心。”

她低著頭,卻不知段崇目光全然落在她的身上。趁著些許月光,他能看到醉意漸漸熏紅了傅成璧白玉一樣的面頰,又覺自己方才飲下的清酒也從喉嚨中燒上來,從脖頸一路燒到耳後。

“喜歡的話,明年也可以來。”段崇舌頭好似被酒泡過,有些含混不清地補了一句,“人到就好,不必你親手捏餃子的。剛剛一下鍋就開膛破肚,太慘了……”

傅成璧驚異地瞪起眼睛看向他。

段崇對上她的視線,難得展顏笑起來,笑得不加掩飾,覆而自顧自地仰頭灌了一口酒,才將笑意隱下。

傅成璧撫額掩住發紅的臉,又回味了一遍他的話,也不禁撲哧輕聲笑出來。

她聲音清甜,只回答道:“好呀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傅成璧:震驚!天下第一鋼鐵直男居然還會開玩笑!(鼓掌.jpg

段崇:……喝醉了,喝醉了。大家就當無事發生。

昭昭:喵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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